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馬克思:當勞動者不再擁有成果,作品便成了他的敵人; 柳宗悅:若人以愛勞動,物便回報靈魂。 巷子裡的風帶著泥與火的味道。 學者推門而入,帶進一陣輕響。 陶工抬頭,手沒停:「是你啊。」 『還記得你這地方在巷子深處。』 「越深越靜。外頭的聲音進不來。」 學者脫下風衣坐下。 桌上放著半乾的陶碗,一盞茶還冒著氣。 他看著那雙滿是裂紋的手, 覺得時間在那裡比別處重一點。 陶輪轉得更慢。 「這東西急不得。泥會窺探你的心。 心亂了,形就散。心穩,形就成。」 學者微笑,語氣柔和:『你說得像是在談修行。』 「我只是想讓它成形。 其實每次都覺得還可以更好。 這只碗做完,我還會想著下一只。 總有個形在前面,我一直追不到。 但也正因為追不到,手才總有事做。」 『這像是人永遠在抵達的路上。 活著就是一種不斷靠近、卻從未完成的存在狀態。』 陶工笑:「學者的話,聽起來比濕泥巴還滑。」 『可你用手說的話,比我的研究還真切。』 兩人都笑了,輪還在轉。 窗外的光變薄,影子拉長到地上。 學者端詳桌上一只未乾的碗。 僅由視線就能感受到那層濕潤的粗糙。 『最近一些自動化的研究說, 工廠裡,一個人能管十幾台機器。 手不再碰東西, 作品離開了人,進了流程; 流程再被演算法記錄, 最後連勞動本身都成了數據。』 陶工靜靜聽著,眼神仍在泥上。 「那樣的人應該挺乾淨。」 『乾淨,也空。 他們的生活像被複製的商品。 人被自己的創造物反向使用, 越做,越遠離自己。』 陶工放慢了手。 「我也見過那樣的碗,一層層疊著, 都一樣,連錯的方式都一樣。 可我喜歡錯的不一樣的那個, 那才像是有靈魂住在裡頭。」 學者點頭:『有空隙,靈魂才得以寄宿其中。』 夜色漸沉,火光映在牆上。 茶的熱氣在空中轉了一圈, 兩人誰也沒急著說話。 『現在的世界講速度、講效率。 商品一天就能從另一個國度抵達。 人卻好像越來越遠。』 「遠也好。遠了,就聽不到催的聲音。 做東西慢沒什麼丟臉。 有時手一慢,心就跟上了。」 『可你不想出名嗎?不讓更多人看見?』 「名字是輕的。 作品燒成了,它自己會留下。 我做得再多,也只想靠近那個“更好”的形。 那個形在前頭,我永遠在路上。」 『柏拉圖說,我們所見的只是影, 真正的形在理想之上。 也許你追的那個,就是你的理型。』 陶工微笑:「也許吧。 只是我的理型是泥做的,會碎。」 兩人相視而笑。 風從門縫吹進,火光晃了一下。 陶輪停了。 陶工去洗手,水流在掌紋間滑下, 那些泥沒全洗乾淨,留在指縫裡。 學者靠著牆,看他動作。 『有時我覺得,我寫的理論也像商品, 被印刷、被消耗、被遺忘。 我們都成了生產流程的一部分。』 「那就讓它髒一點。 字要有泥的味,才像真的。」 『那你的手呢?』 「手啊……太乾淨就不會動了。 裂痕是手的專屬記憶。」 火爐裡的光更亮了。 他們都沒再說話,只聽火聲。 學者離開時,夜風帶著煙氣。 他回頭,看見陶輪靜靜停著, 火光映在那只未燒的碗上, 亮得像一個未完成的念頭。 他在筆記本上寫下: 「有的人用思想塑形, 有的人用手思考。」 又補了一句: 「也許文明的開始,不在工具,而在一雙願意弄髒的手。」 線上課程 「[2023年版]《生存的 12 道法則》 Part I 」重新販賣中 [2023年版]《生存的 12 道法則》 Part I 課程頁面 線上課程 「[2025年版]《生存的 12 道法則》 Part II 」販賣中、持續完成中 [2025年版]《生存的 12 道法則》 Part II 課程頁面 法則五的全部單元內容已上傳,剩下內容持續製作中 以上兩堂線上課程,都將在 11/15 漲價。 您會收到這封信是因為您是【艾希囈語】的訂閱者 如果不想再收到電子報,您可點選下方的 Unsubscribe 取消訂閱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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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努力把人生說清楚,卻常在說清楚的那刻失去溫度。 天光從外部灑落室內,影子透過一排排的書架被拉長。 圖書館的空氣總帶著一種味道:書頁與時間被緩慢並排,像一種不催促的保存法。 書架上的標籤與書背貼著的是同一類,它們來自同樣一個歸納原則。 事物在這邊按照同一套方式對齊,對齊再對齊——缺少例外,也無需例外。 在這裡,世界像願意暫時變成整齊的樣子。 學者沿著書架走,指尖沒有真的碰到書背,只停在一個極近的距離,像怕打擾,又像怕錯過。 他讀著那些編碼與分類詞,心裡浮出一種安穩:不是因為一切都被解釋了,而是因為一切都「可被安放」。 這一瞬間,他感覺很安全。 館員推著小車從走道另一端出現,車輪碾過地毯幾乎無聲。 他把幾本歸還的書放回架上,動作熟練得像替植物澆水。 學者忍不住說: 『你們每天看著這些標籤,不會覺得……它們像把萬物縮成幾個字嗎?』 館員停了一下,手指按住書背,像確認它站穩。 他微微一笑: 「我們都在替發生在身上的事找說法。」 「把記憶分門別類,像把生活整理成抽屜,至少比較好拿出來談。」 他邊說邊把小車上的書放回原位。 一冊、兩冊。 書背碰到書背,發出輕微的聲音。...
莊子曰:天地與我並生,而萬物與我為一。 維特根斯坦說:凡可說者,皆可說清;凡不可說者,必須保持沉默。 晨霧還沒散。 一條河在遠處緩緩流動,像還沒決定方向的思緒。 霧氣將兩岸的樹揉成一團灰,只有樹頂偶爾露出一點深色, 又很快被吞回去。 學者沿著石徑走來,臉被霧氣沾濕。 他沒有撥乾,只是感覺那股涼意一點一點滲進思緒。 他一路在心裡呢喃: ——如果真理存在, 那它究竟是可以被說清的道理, 還是只能被感受的經驗? 穿過濃密的樹叢, 河邊已有人在那裡。 鬍鬚花白的老者坐在石頭上,背微微彎著。 他手邊沒有行囊,只有一根竹竿伸進水裡, 浮標靜靜躺在水面,偶爾被波紋抬起落下。 學者走近後停下腳步。 霧裡的世界像被人按了快門,只有河水仍在流逝。 『您在釣魚?』 老者頭也不回,笑了笑: 「不。」 他說得很慢, 「我在等魚忘了我是人。」 學者笑了一下: 『你怎麼知道魚會忘?』 老者這才抬眼看河,沒有看他: 「你又怎麼知道,牠現在記得?」 學者啞然。 他忽然想到自己熟悉的那些圖表與定義—— 只要被劃進座標軸裡,每一個點都要乖乖報上名字, 世界好像才算「有條理」。 但河裡的魚,根本不知道什麼叫「樣本」。...
叔本華說,清醒的人註定孤獨; 王陽明說,心靜則明。 秋日午後,風從街角拐進來,敲了一下門上的風鈴。 叮玲玲——那聲音像歲月的嘆息,提醒人:無論你信不信,它都會繼續吹。 窗外梧桐的影子鋪在木桌上,被風吹得起伏不定。 玻璃上還有一層霧,映出半張臉與半截雲。 長者坐在窗邊,灰色唐裝,袖口乾淨,指節按住壺蓋,讓茶的蒸氣在指尖散成一朵白。 黑衣男子推門而入。衣角帶起一縷風,把吧檯上的收據吹落了半張。 他把髮絲往後一抹,像把一段疲憊的思緒往後梳。 『又是你。』 長者笑:「風替你打了招呼。」 『風沒禮貌,總在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。』 他坐下,攪動咖啡。金屬碰杯沿,清脆、短促。 『城市永遠不安靜。人也是。你不覺得累嗎?』 長者不答,只把茶倒滿半盞,微微一頓,讓茶面穩住。 『看那樹。風一吹,葉就搖。有人說不是風動,是心動——意境是很美。 但實際上,樹欲靜而風不止。心動不心動,根本不重要。』 「對你來說,清醒才是重要的。」 『至少比自我欺騙好。清醒雖冷,但能保命。』 他端起杯子,目光淡淡的, 『人之所以痛苦,是因為太努力想讓生活有意義。 可世界並不需要意義,它只是順著時間流逝。』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