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哲學工程師 - 艾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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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-12-28 【理外】之一|名與實

我們努力把人生說清楚,卻常在說清楚的那刻失去溫度。 天光從外部灑落室內,影子透過一排排的書架被拉長。 圖書館的空氣總帶著一種味道:書頁與時間被緩慢並排,像一種不催促的保存法。 書架上的標籤與書背貼著的是同一類,它們來自同樣一個歸納原則。 事物在這邊按照同一套方式對齊,對齊再對齊——缺少例外,也無需例外。 在這裡,世界像願意暫時變成整齊的樣子。 學者沿著書架走,指尖沒有真的碰到書背,只停在一個極近的距離,像怕打擾,又像怕錯過。 他讀著那些編碼與分類詞,心裡浮出一種安穩:不是因為一切都被解釋了,而是因為一切都「可被安放」。 這一瞬間,他感覺很安全。 館員推著小車從走道另一端出現,車輪碾過地毯幾乎無聲。 他把幾本歸還的書放回架上,動作熟練得像替植物澆水。 學者忍不住說: 『你們每天看著這些標籤,不會覺得……它們像把萬物縮成幾個字嗎?』 館員停了一下,手指按住書背,像確認它站穩。 他微微一笑: 「我們都在替發生在身上的事找說法。」 「把記憶分門別類,像把生活整理成抽屜,至少比較好拿出來談。」 他邊說邊把小車上的書放回原位。 一冊、兩冊。 書背碰到書背,發出輕微的聲音。...

莊子曰:天地與我並生,而萬物與我為一。 維特根斯坦說:凡可說者,皆可說清;凡不可說者,必須保持沉默。 晨霧還沒散。 一條河在遠處緩緩流動,像還沒決定方向的思緒。 霧氣將兩岸的樹揉成一團灰,只有樹頂偶爾露出一點深色, 又很快被吞回去。 學者沿著石徑走來,臉被霧氣沾濕。 他沒有撥乾,只是感覺那股涼意一點一點滲進思緒。 他一路在心裡呢喃: ——如果真理存在, 那它究竟是可以被說清的道理, 還是只能被感受的經驗? 穿過濃密的樹叢, 河邊已有人在那裡。 鬍鬚花白的老者坐在石頭上,背微微彎著。 他手邊沒有行囊,只有一根竹竿伸進水裡, 浮標靜靜躺在水面,偶爾被波紋抬起落下。 學者走近後停下腳步。 霧裡的世界像被人按了快門,只有河水仍在流逝。 『您在釣魚?』 老者頭也不回,笑了笑: 「不。」 他說得很慢, 「我在等魚忘了我是人。」 學者笑了一下: 『你怎麼知道魚會忘?』 老者這才抬眼看河,沒有看他: 「你又怎麼知道,牠現在記得?」 學者啞然。 他忽然想到自己熟悉的那些圖表與定義—— 只要被劃進座標軸裡,每一個點都要乖乖報上名字, 世界好像才算「有條理」。 但河裡的魚,根本不知道什麼叫「樣本」。...

馬克思:當勞動者不再擁有成果,作品便成了他的敵人; 柳宗悅:若人以愛勞動,物便回報靈魂。 巷子裡的風帶著泥與火的味道。 學者推門而入,帶進一陣輕響。 陶工抬頭,手沒停:「是你啊。」 『還記得你這地方在巷子深處。』 「越深越靜。外頭的聲音進不來。」 學者脫下風衣坐下。 桌上放著半乾的陶碗,一盞茶還冒著氣。 他看著那雙滿是裂紋的手, 覺得時間在那裡比別處重一點。 陶輪轉得更慢。 「這東西急不得。泥會窺探你的心。 心亂了,形就散。心穩,形就成。」 學者微笑,語氣柔和:『你說得像是在談修行。』 「我只是想讓它成形。 其實每次都覺得還可以更好。 這只碗做完,我還會想著下一只。 總有個形在前面,我一直追不到。 但也正因為追不到,手才總有事做。」 『這像是人永遠在抵達的路上。 活著就是一種不斷靠近、卻從未完成的存在狀態。』 陶工笑:「學者的話,聽起來比濕泥巴還滑。」 『可你用手說的話,比我的研究還真切。』 兩人都笑了,輪還在轉。 窗外的光變薄,影子拉長到地上。 學者端詳桌上一只未乾的碗。 僅由視線就能感受到那層濕潤的粗糙。 『最近一些自動化的研究說, 工廠裡,一個人能管十幾台機器。...

叔本華說,清醒的人註定孤獨; 王陽明說,心靜則明。 秋日午後,風從街角拐進來,敲了一下門上的風鈴。 叮玲玲——那聲音像歲月的嘆息,提醒人:無論你信不信,它都會繼續吹。 窗外梧桐的影子鋪在木桌上,被風吹得起伏不定。 玻璃上還有一層霧,映出半張臉與半截雲。 長者坐在窗邊,灰色唐裝,袖口乾淨,指節按住壺蓋,讓茶的蒸氣在指尖散成一朵白。 黑衣男子推門而入。衣角帶起一縷風,把吧檯上的收據吹落了半張。 他把髮絲往後一抹,像把一段疲憊的思緒往後梳。 『又是你。』 長者笑:「風替你打了招呼。」 『風沒禮貌,總在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。』 他坐下,攪動咖啡。金屬碰杯沿,清脆、短促。 『城市永遠不安靜。人也是。你不覺得累嗎?』 長者不答,只把茶倒滿半盞,微微一頓,讓茶面穩住。 『看那樹。風一吹,葉就搖。有人說不是風動,是心動——意境是很美。 但實際上,樹欲靜而風不止。心動不心動,根本不重要。』 「對你來說,清醒才是重要的。」 『至少比自我欺騙好。清醒雖冷,但能保命。』 他端起杯子,目光淡淡的, 『人之所以痛苦,是因為太努力想讓生活有意義。 可世界並不需要意義,它只是順著時間流逝。』...

Ubuntu 是一種連線狀態:當我與他人相連,我才真正成為自己。 會議室裡,人聲嘈雜,報告與數字此起彼落。 有人打字聲不斷,有人急著翻閱投影片, 也有人低聲交談,像一場沒有停歇的雜音交響曲。 我坐在座位上,突然感到一種抽離,好像自己不屬於這裡。 我望向面前的電腦螢幕,心裡升起一個疑問: 在這龐大的組織裡,我的角色究竟有什麼價值? 就在此時,黑色的遠端主機畫面上閃出一行字: Welcome to Ubuntu. 那一刻,我怔住了。這個來自非洲的字眼, 像一道微光劃破心中的陰影,彷彿替我的疑惑給出了答案。 我忽然覺得,我與世界透過它連結了起來。 Ubuntu 一詞一般被理解為: 「我因我們而存在。」 如同我們在組織裡,即使看似渺小如同一顆螺絲。 也的確,一顆螺絲不是一輛車,但若少了一顆螺絲,車子就少了分完整性。 一架飛機、一棟大樓,甚至是一個公司, 都需要無數的零件構成,才能成為整體。 我們的存在,也許從未耀眼,卻是讓群體完整的必要。 Ubuntu 不僅提醒「我因我們而存在」, 同時也意味著「我們因我而完整」。 當我意識到這點時,胸口的沉重彷彿鬆開了一些。...

傷痕是證明。 它告訴我們:我們確實受過傷,但也挺了過來。 試想,若未曾破碎,便只會以為已足夠堅固。 裂縫出現,方才明瞭,修復也是一種力量。 真正的堅強,不是完好無缺,而是帶著裂縫仍能前行。 世人總說,強者不會摔倒。 但堅強其實是來自一次又一次站起來。 傷痕正是這個過程的印記。 死得比別人多次,因而也活得比別人多次。 況且,痛苦從來不會隻身前來。 它會以不同的形式重現。 於是, 失敗重演。 失落重演。 挫折重演。 像命運的迴圈,不停播放。 這是份期中考,檢驗我們是否真的學會。 有人抱怨命運不公。 有人因此蹉跎度日。 但總有些少數人察覺: 循環不是懲罰,而是一種提醒。 於是, 細看試題,題目寫著: 如果生命真的一次又一次重來, 這些痛苦注定還會再次降臨, 我們是否仍願意接受? 如果答案是「是」, 那我們便承認——痛苦不是錯誤, 它是生命的必要條件。 痛苦之所以沉重,因為它觸及那些未完善。 比較增生匱乏。 匱乏豢養焦慮。 焦慮滋長否定。 但那些尚未完善同時也是推力。 正因為未完善,所以想要完善。 正因為缺陷,才嘗試補足。 正因為有限,才想突破。 痛苦不是單純的陰影。...